第17章 第17章
十几年前，小寨主都还只是一个孩子，那个时候左安还是虎头山的寨主。
没人知道事情是怎么开始的，大概是在某次，在他消失一个月后，他从山下掳过来一个姑娘。
最开始，好声好气地对着姑娘，姑娘也每天开开心心的，两人相处的十分融洽。小寨主甚至还记得那个漂亮的人，摸着他的头，温柔的问他，想不想学写字。
她会叫他安哥，会跟山寨上的所有人问好，就好像，别人口中凶神恶煞的土匪都是一群好人一样。
大概呆了几天，姑娘说要下去了，说在这呆太久了，程千会担心的。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左安本性暴露了，他把姑娘关进了屋子里，也是像这样，自己自顾自地决定要和人家成亲。
姑娘誓死不从。死了。
……
然后，再没有然后了。
……
“寨主……”有一些元老级的人试图开口劝阻，然而并没有办法扭转他已经决定的事。
在一隅角落，林兮儿蜷缩在林微雨的怀里，她已经醒了，但还是闭着眼。
不想醒，不醒就不会痛了。
她闭着眼，任思绪漫游天际。
她想起了十六，那个女人，也不知道现在在京城怎么样，不知道大人会不会派她去做危险的任务。
大人一点人性都没有，根本就不把他们这些刺客当人，刺客就只是杀人的工具，工具的死活，与他何干。
以前有老一批的刺客去刺杀，失败了，被人找到了老窝，大人就带着一群人逃命，想想都觉得好笑，特别是十六，小小的一个，那个时候还小，跑都跑不快，然后一个没踩稳，从树上摔了下去。
哭得那叫一个难看。
大人没有办法，就只能抱着她飞，十六小小的一个，就止住了哭，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地趴在大人的肩上，可真乖。
林兮儿想到那个乖乖的十六就觉得心软软，明明比她还小，怎么就突然在几年里变成了一个冷血的工具了呢。
大概是，大人等不及了吧，他有自己的抱负要施展，十六只能被迫成长，毕竟，她是大人最称手的刀。
虽然被端了老窝，但是后来大人又带着大家回去了，就是山下那里，要是现在十六还在的话，哪里有人敢这么对她！
林兮儿越想越委屈，要是十六没去京城的话，一定让她端了你们这一窝！
大概是伤痛让人都变得脆弱了，林兮儿突然好想倾诉。
“少爷。”林兮儿说，“我有跟你说过我以前的事吗？”
大概是寂静的空间里突然有了声音，林微雨还有些不适应，调整了角度让影九窝得更舒服后，回了句“没有。”
影九顿了顿，开始娓娓道来她的故事：“我是在一个大院子里长大的，我有很多兄弟姐妹，玩得最要好的叫十六。”
“她很好，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对我特别好。我以前像个小孩子，总是想要吃糖葫芦，她就连武也不练，特地去给我买糖葫芦。”
“我们在江湖，江湖很乱，她有一次出任务，完成之后去给我买糖葫芦，结果被人埋伏了，本来如果不买，就什么事情都没有的，她就是非得要给我买，因为我缠着她要了很久。”
林兮儿说着说着，就更加想念远方的十六了。
那次出任务，很凶险，任务成功了，雇主会给我们好几万两，而大人很缺钱，十六就去了。
当时影九不知道深浅，以为是寻常任务，想着大家每天都在院子里练武，连门都很少出，好不容易十六能出去一趟，就非得不屈不挠地让她带点东西回来。
然后她带回来了，她满身是血，但那串糖葫芦没染上半点灰尘。
影九甚至都能想象，一群人剑拔弩张之际，十六伸手制止，说，“先别急，让我把糖葫芦安置一下。”
真好笑。
影九调整了一下情绪，又开始想了想其他的刺客。
“其他的人也很好，有个喜欢穿白衣服的，我只要惹他生气，他就会把我吊在树上，吊一晚上都不放下来。”
“还有个脾气很怪的，带着个金吊坠，也宝贝得很，碰都不让碰，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们。”
“还有个武功很好的，阴险得很，但是她没有十六厉害。”
所以都死在了十六的手里。
都死了。
影九突然不想讲了，那些生机勃勃的人，全部都死了。
还有几个是死在她的刀下。
她沉默着。
气氛有些压抑。
林微雨察觉到了，但是却不知道她缘何伤心，只能拍拍她的肩膀。
“你知道萤火虫吗？”
他想，她大概是没有见过的。
果然，林兮儿摇了摇头，“我听说过。”
“等我们从这里出去，等夏天来了，我带你去看。”
谁还知道有没有明天，但林兮儿还是点了点头，“好。”
有人来救他们吗。
有的。
小寨主急得已经焦头烂额了，最后还是小不点实在看不下去了，悄悄告诉他，“今天老寨主把大家都聚集起来了，说他要娶林姐姐。”
小寨主目瞪口呆，“你在瞎说什么？我爹都能当她爹了！”
小不点摇摇头，也很鄙夷这种行为。
“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据小不点透露，那些长辈说，那两个人应该是被关在后面废弃的柴房。
小寨主飞奔而去，左安踢的那一脚，他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跑着跑着还有些呼吸不畅，吸进去的空气都是带着腥味的。
柴门紧关着，看起来就像从未被人光临过，一把大锁挂在门前，而小寨主并没有钥匙。
偷偷摸摸看了看，四周都没有人，小寨主走到门前，锁都生了锈，沉甸甸的一坨，他扯了扯，没扯动。
林兮儿的耳朵动了动，明显是听到了外面的动作，身体瞬间绷紧了。
她不知道左安想做什么，她只知道，那个男人，他很危险。
而门外的小寨主还在捣鼓着那锁，全然不知他发出的每个声音都重重地砸在了屋内人的心上。
林兮儿把头往林微雨身体里埋了埋，觉得自己今天可能就要命丧黄泉了。其实她还挺惜命的，真的不想就这么潦草地死掉。
林微雨安抚似地在她头上拍了拍。
小寨主还是没办法开锁，又噔噔噔跑远了，抱了块石头，一下一下地去砸锁。
屋里的人终于觉得不对劲了，林兮儿试探着喊了声，“小木？”
“我在呢！林姐姐，你别怕，我马上救你出来！”
林兮儿的心松了一半。
那锁年岁久，没一下就被砸开了，两人不适应屋外的强光，被刺得眯了眯眼。
小寨主却是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两个人，他是亲眼目睹了林兮儿如何被卸的，此刻再真真切切地看着她扭曲的手脚，自己的腿都不自觉地抽痛了一下。
“我们快点跑吧。”
林兮儿跑不了，由林微雨抱着，三人急急忙忙往山下跑。
却在出口处遇见了大胡子。
他甚至拿上了他许多年没有见过光的刀，大刀横在他们面前，“小寨主，你把寨主的人放走，这样不好吧。”
“伯伯，你别这样……”小寨主急得难受，“林姐姐怎么可能嫁给爹，不能这样！”
林兮儿愣了一下，不敢置信。
“寨主的命令，谁敢违背，小寨主，你识相点，别跟你爹作对。”
两人重新被扔进柴屋。
而小寨主又跑到了左安的屋子里，那屋子很空旷，没有一丝多余的东西，甚至看起来都不像是个居处。
他跪在地上，求着左安放过他们。
左安恼羞成怒，又一次一脚踹了上去。
“你算什么狗东西。轮得到你到这里来求情，要不是你娘那个贱人，我会被一群官兵追杀？你知不知道，我最想弄死的就是你！”
小寨主撑在地上，一个劲地咳嗽，咳到最后，开始咳血，像是开了个头，一股一股的血争先恐后地从喉咙往外冒，他急忙用手捂住，血却从指缝渗出，不一会儿就染红了整只手。
他本来还挣扎着想爬起来，听到左安话后，却僵在了原地。
他一直是他的英雄，一直。却从来不知道，他竟然这么厌恶他。
受了刺激，小寨主咳得更加厉害了，眼泪也夺眶而出，混合着鲜血，光是看起来都觉得让人窒息。
屋外锣鼓喧天，红绸满堂，他们在准备今晚的婚礼了。
而屋内，几盏红烛跳跃着，有一个小孩，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冰凉的地上。
无人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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