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擒龙峰没有龙是修真界的共识。
龙是神兽，在玄微人界中并不存在，更多的记载都是修士飞升之时才得以在天边见到它们的身影，芮桃也只是在画册上见过。
尽管玄微人界中有蛟妖，蛟妖得道会化龙，但蛟妖的头顶上并没有如此显眼的长角——更别提蛟妖大多是黑色或是深色，远比不上眼前这头龙美貌的百分之一。
它像是一尊精美的冰雕，若不是那双金色的瞳孔正看着芮桃，芮桃会怀疑自己眼花了。
泛着耀眼光芒的尾巴落在芮桃的脚边，龙张开了嘴巴，一股强烈的冷气吹在芮桃的面上：“过来些。”
这声音清脆如泉，又如来自于九天之上，威严而庄重。
芮桃往前走了几步。
离龙越近，她越觉得寒冷。当她走到了垂下的龙头面前的时候，芮桃的牙齿都开始打架了，上下磕磕碰碰，睫毛上都挂上了冰霜。
“你很冷吗？”龙问她。
芮桃点点头。
龙又一次喷出一口气来，落在芮桃的身上，隔绝了身上冷气对芮桃的影响。
将衣服往上提了提捂住脖子，芮桃说：“谢谢。”
“这把剑是言央的骨头制成的。”龙盯着她，冷不丁道。
“骨头？”
“嗯，骨头，”龙的眼中无悲无喜，平静地叙述这件事，“言央死后化作了火焰，我只来得及拿出这根，剩下的骨头都被烧得干净。”
芮桃捏了捏通红的耳垂：“言央是——”
龙歪了歪头，说：“我的死对头。”
“噢噢，原来如此。”
芮桃觉得这条龙是太久没和人说话了，一龙一人在这里闲聊。
好在它没有想揍芮桃的意思，否则她拔腿就跑。
“你是火系天灵根，很适合这把剑。”
芮桃不知该回什么，只好又回了个谢谢。
“你不应该谢我，”龙说，“是言央选了你，我只是看看你是否有能力接下这把剑而已。”
“那谢谢言央。”
手中的剑微微振了一下。
芮桃瞪大了眼看向剑，吓得她差点把剑脱手甩出去。
龙将头垂得低了些，仔细看着芮桃的剑，而后叹出一口寒气：“只是最后一点神识罢了，他早就死得干净。”
话语刚落下，芮桃就感觉剑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散去，她将剑抬起来，却又看不出变化。
龙又说：“他的神识选了你，也算是不留遗憾，已经消散了。”
芮桃赶快举起剑，大声道：“言央前辈，我定不会辱没你的——你的神剑。”
她本想说骨头，又觉得不够尊敬，还好给转了过来。
“可是你现在很弱。”
“……”芮桃无言，看着这条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的龙。
那句话它说得如此正常，芮桃甚至生不了气——确实，她是真的弱，刚刚才到了筑基后期。
“言央很强，你要好好努力。”
“是，前辈。”
龙的爪子在龙身上碰了碰，看起来是想拿什么东西。
芮桃耐心地等着。
它上下又打量了遍芮桃，一阵强烈的白光瞬间刺痛了芮桃的眼睛。
芮桃捂住差点流泪的眼睛，心里打起鼓来。
这条龙不会现在要出手揍她吧。
龙的声音再次响起，白光逐渐消散：“我允许你直视我。”
蓝色的鳞片缀在肌肤上，它，或许该称为她，龙化作了成年女子的模样，冰肌玉骨，华贵端丽，眉宇间几分英气，额间的璀璨宝石衬得她那双金色的眸子如珍贵的黄金。
芮桃被这珠光宝气扑了一脸。
她本以为这是一条，怎么说，雄龙？或者说是性别不明的龙，但没想到龙化作了人形，是如此模样。
“言央喜欢保持人形，我不太喜欢，”龙有些别扭地动了动肩膀，“但是你好像很怕我的原型。”
怎么会不怕，芮桃心想，在洗剑池深处的时候你用一只眼睛盯了我那么久，是个人都瘆得慌。
芮桃发挥特长，张口便夸龙长得好看。
龙看不出喜怒，只是从腰间摸出一把火红色的羽毛，递给她：“这是言央的，你留下吧，若是这剑损坏，可以用这些修。”
芮桃大概是猜出言央的原型是凤凰了，眼前的应当就是凤凰的羽毛，这东西在修真界有价无市，是价格极为高昂的材料。
无功不受禄，她不敢收。
推辞了几下，龙又掏出来更大一把羽毛：“我这里还有很多。”
死对头嘛，打架的时候薅点羽毛是件多正常的事情。
芮桃还是收下了这些羽毛。
因为龙直接解开了她的乾坤袋的灵契，往里面塞了一把。
再推辞真的会被龙打的吧。
芮桃连连道谢。
“我不想看言央走得那么干净，”龙说，“我还困在这擒龙峰，怎叫他先一步自由了。”
“前辈？”
伤感在金色眼眸中转瞬即逝：“待你可以飞升之时，便来这擒龙峰送我去和言央见面，也当报我送你这些羽毛的恩。”
言央已经死了。
所以送她和言央见面——该不会是喊她斩龙吧？
就算她要飞升了，也不敢斩龙啊！
龙送她羽毛是恩，但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芮桃心惊胆战，想要把羽毛掏出来还给龙，她宁愿被龙揍一顿，也不敢许诺自己能够飞升斩龙。
“前辈，我可能没那个胆子……”
“我不会反抗的。”
“不是这个原因！”
“你杀了一条罪龙，天道会赏你，不用担心。”
芮桃一头秀发都要被自己揉乱了：“前辈，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于我是恩，我怎么下得去手？”
“我吃掉了三万五千九百二十二人。”
“什么？”
龙闭了闭眼，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但很快又清醒过来，对芮桃说：“我困在擒龙峰，便是为了赎罪。”
“你取了言央的剑，就注定要由你来杀了我，”龙的声音飘远了，芮桃感觉脑袋昏昏沉沉，“回去吧，我会一直等到你足够强大。”
“等，等下……”芮桃还未说完，头重脚轻，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来，芮桃正漂浮在擒龙峰的龙型光带上。
恍惚间她以为自己是做了个冗长的梦，手指微动，她侧头去看，是那柄言央的遗骨所铸成的剑。
此时它正收在一把正红色的剑鞘内，被芮桃握在手中。
再一翻乾坤袋，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把火红色的羽毛。
芮桃用力拍了拍脑门。
她真的遇到了一条龙，那条龙还让她把自己给杀了。
什么跟什么。
光带飘动着，光带将一头连接到地上，芮桃还有点懵，半天没有动作。光带见芮桃迟迟不下去，打着卷把芮桃直接给扔了下去。
一屁股坐在地上，芮桃的理智回笼：“……”
算了，剑也得了，羽毛也拿了，还有幸和一条龙闲聊了一会，也算是值。
说是等她飞升之时，现在不过是筑基的修为，再等个百来年也可能，说不准那时候她就想到了什么对策了。
芮桃拍拍屁股上的灰，将剑收进乾坤袋里，哼着歌走上了回去的路。
“尊主，”面容清丽如仙的女子双膝跪在殿上，一头青丝垂下，露出她正下撇的嘴角，“属下失责，愿受责罚。”
猩红色的王座上，高大的男人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开口：“人魔偷走的往生镜呢？”
“属下只找到了往生镜的碎片。”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强大的威压压得女子起不了身，只能保持着跪倒的姿势，听从他的发落。
“叶池暮，你胆子越来越大，”男人说，“往生镜若是找不回来，你知道有什么后果的吧。”
弱不禁风的躯体颤抖着，叶池暮从齿间蹦出字来：“属下知晓。”
“清渺宗剑峰的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芮桃。”
男人将一团黑色魔气扔进叶池暮的身体里，叶池暮瞬间便颤抖不已，连跪都跪不稳，倒在地面上，如同从河里打捞上来缺水的鱼一般挣扎着。
挥挥手，叫殿旁等着的侍从将叶池暮拖下去。
叶池暮的身体在柔弱的地毯上划过一道痕迹。
她是魔族的圣女，但在魔界尊主面前，也不过是一只摇头摆尾的狗。
被折磨得满是血丝的眼珠瞪着自己留下的血痕，叶池暮咬住嘴唇，忍住了所有的呻/吟。
芮桃一出山，就看见等在山口的明月星。
这位大师兄正拧着眉毛看着她来的方向，在人群中白衣翩翩，身背挺得很直，颇有鹤立鸡群的气质。
眼下她取到了本命剑，心情不错，连带着看明月星也没有那么讨人厌，负着手蹦到明月星的面前，语气轻快：“大师兄，我取到剑了。”
明月星的神色一松，似乎是想对她露出笑来：“师妹辛苦，我们便早日回去吧。”
语罢拿出他的思缘剑，想带着芮桃御剑回去。
芮桃自然是不会和他同乘一把剑，她可不想和明月星有太多的接触。
“我来时是赶路过来，一路上都没怎么休息，”芮桃甩了甩辫子，“师兄，不如你先回去，我还想多看看沿路的风景。”
还未保持住笑容，明月星的脸迅速地垮了下来，又带上了说教的语气：“师妹，你才回宗，应该好好在宗里修养修炼，莫要玩花了心——”
芮桃本来还算是笑嘻嘻的表情一沉：“大师兄，当时我们约定了，你无权对我指手画脚，你是想我回去揍轩辕凝一顿吗？”
明月星被她噎住了。
“管好你自己和轩辕凝。”
一甩袖子，芮桃懒得再和他说什么，转身就走。
明月星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最后还是定格在平日里一贯严肃的表情，抬腿跟上了芮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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