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除妖司
堂审风波过了一段时日，京城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话本子又添新章节，街头巷尾讲得是不亦乐乎。而故事的主角正陪着家眷在街头吃她上次吃过的阳春面。
胡十一不爱吃阳春面，所以要了加了超多肉的卤肉面，面没见着几根，全是肉。李微言觉得卤肉面太咸，还是阳春面好。而竹山似乎只是看着她吃胃口就很好。
刑部的颜大人回去后果然养了几日病，病一好就上书陈奏要在刑部新设除妖司，天天派人来天师别院烦李微言让她来主管。她实在不厌其烦，就干脆借口找出那个漏网之魔每天在城里逛悠不回府了。
说是借口，但也算半真半假，竹府案凶手的真身确实还逍遥法外，只不过应该受了重伤，一时半会不会再冒头，但也逃不掉。
颜旬实在抓不到人，就退而求其次请三皇子来代理，三皇子借口师门不允也给推了，颜老大人就去陛下那哭闹。最后一道圣旨押着李微言赴任。
李微言说要她干，也行，但是她只挂名，至于后续怎么办，刑部自己想办法。颜大人说不行，在其位谋其政。李微言说好，那我不干了。
还是谢秋贤说会将此事上报师门，归云山会帮忙出出力，这才让这个新衙门没胎死腹中。
至于姜沅沅，李微言又在梦中见到她，便问她怎么还没去投胎。姜沅沅很得意地说她特意从忘川赶回来炫耀她家探花郎一直在忘川前面等她呢。
李微言说好好好我羡慕死了，你满意了吧赶紧去投胎。
姜沅沅对她这副敷衍的态度很是不满，说哪有孙媳妇是你这样的！
李微言干笑两声说凭空长我两辈就把你得意成这样。
气得姜沅沅临走时候把院子里的花给踩了，竹山起来发现自己精心养的花被踩了心疼得不得了。
李微言喝了口茶说是你祖母踩的。
竹山满脑袋问号。
“她成亲那天我没去所以她报复我来着。”
竹山好像这会才意识到李微言真的活了很久，差点没反应过来。“你……早就认识祖母？”
“嗯，那时候她还年轻。”
李微言的记忆虽然还没有回来多少，但面对竹山时已经不像起初那样礼貌生硬了。那日堂审回来之后，竹山就一直抱着她，脱下她的衣物，她本来以为是他又想要，谁知他只是流泪。
竹山真的很爱哭，这是李微言对他最多的印象。他和着泪水吻着李微言身上的肌肤，每一寸，每一分。
这里受过伤，那里也是。他隐约能猜到自己在梦中见过的黑色尸骨便是自己的妻子，他几乎难以想象，她是如何又活过来的。自从发现过一次她遍体鳞伤地回来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拖着伤回来。
以至于最后的时候她也依旧不想让他看见这满身的伤。
李微言静静地看着他，觉得他这时候着实是美得叫人心惊。于是她附在他耳边，轻轻地念了句：“阿竹。”
李微言感觉到竹山浑身一震，然后就被他紧紧地锁在怀里，几乎要窒息。可随后又怕把她弄坏了似的，小心地捧着，连吻也很温柔。
相比起如狂风骤雨般的欢好，这样细密又温柔的撩拨反倒让她心动不已。
李微言嗅着竹山的味道，一时心中产生想要吃掉他的想法，不是什么形容词，就只是字面意思上的吃。而她眼中的红光愈盛，这样的想法就愈强烈。
动物总是能感觉到危险，人也一样。竹山无端感觉到恐惧，本能想要逃跑，可欲望驱使着他继续靠近，直到李微言咬破了他的脖颈，吮起他的血。竹山依旧抱着她，任她啃咬，直到她突然清醒过来，然后对着竹山的伤口发呆。
竹山的皮肤白皙，伤口和鲜血实在扎眼。
李微言的嘴里还浸着猩甜，而狐耳已经知道犯错似的缩到了脑后。
竹山挽起发丝，把伤口暴露在她面前，引得李微言又探过去舔舐伤口旁的血迹。
李微言知道这很不妙，非常不妙。她一直压制着的魔气和妖气今天已经都翻涌上来了，并且不受控地溢出来。
她说，阿竹你拦一下我。竹山说好，然后就把她拦进怀里轻轻锁住，于是李微言又顺势去咬他的胸口，狐狸的犬牙咬人还是很痛的。竹山便咬她的狐耳朵，逼得她松口。
李微言缩着耳朵趴在竹山怀里睡着，难得安逸地睡了一整晚。
自此之后，李微言便很自然地称呼他阿竹。
除妖司落成之日，竹山认真地帮她熨好刑部送来的崭新官服，而李微言皱着眉头不是很想穿。结果还是半推半就被竹山给套上了。其实李微言穿官服很合适，就她自己觉得浑身不自在。
“颜大人都按你说的条件来了，你好歹把官服穿好吧。”竹山耐心地帮她整理好衣袖。
李微言觉得这织锦官服束手束脚，麻烦得很。
“这么宽大的袖子都够胡十一钻进去打滚了。”话音未落，一只红狐狸就钻进了袖子。
李微言抬起宽袖，一副“你看吧”的样子。
竹山掐着腰，摇了摇头，这两只狐狸怎么没有一只省心的。
虽然不太情愿，不过最后李微言还是不情不愿地穿着官服去刑部报到了，要不然竹山能活活把她唠叨死。真是奇怪，长得挺清冷一个郎君，怎么话这样多。
新衙门门口聚着从各处挑选来的人选，都是些年轻后生，李微言不太想从这帮考生里钻进来，便选择避开他们从后门翻墙进来，然后就被巡查的尤捕头撞了个正着。
“李大人你这是……”
李微言坐在墙头上，掸了掸袖子正色道：“我算出今日出门需翻墙头。”
天师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扯谎不眨眼啊。尤不凡叹了口气：“要给您搬梯子来吗？”
“不用。”李微言轻快落地，然后摆出一副官样。“不过尤大人你怎么到除妖司来了。”
“颜大人遣我来帮助大人。”
哦，那颜老头还算实在。
等到来面试人选的时候，李微言从尤不凡手中接过履历，又是小门派的少主，又是有阴阳眼的高门千金，又是……等等……“贺易之你怎么也来凑热闹啊。”
纸扇遮脸的贺孔雀别捏地质问：“我怎么就不能来。”
李微言叹了口气，这都什么阿猫阿狗。这帮人都已经在除妖司衙门了，还在交头接耳。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黑刀阎罗天师大人吗？”
“怎么跟传闻里不太一样。”
“我还以为会是个九尺大汉呢，怎么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那不是更好。”
李微言嘴角抽了抽，这么大声音是生怕她听不见吗？而且那只花孔雀怎么从进来开始就一直盯着她看。
“咳咳。”
底下安静了会。
“如你们所见，这位就是李微言，当朝天师，也就是除妖司的司长，诸位前来自然是为了进除妖司，而我们这除妖司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尤不凡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清楚地听见。
李微言端着一副少言寡语的高人姿态，在一旁静静听着尤不凡的训话。
尤不凡讲了一堆除妖司是是干什么的巴拉巴拉，李微言看起来很认真但是其实一句也没听进去，只听到最后一句：“入除妖司的规矩由李大人亲自指定。”
啊？有这回事吗？
李微言尽量不让自己迷茫的表情显得太明显。但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她也只得从怀里掏出一块罗盘。
“要进除妖司，说简单也简单，此罗盘名为若郃幻阵，只要能从幻阵中逃脱，便算作通过，方法不限，手段不限。”李微言把罗盘随手丢在一旁的案几上。
“手段不限？”底下传来质疑声。
“是，一人通过或是结伴通过，按部就班的解甚至从内部破坏幻阵，所有的方法手段，都可以。”李微言呷了口茶。
众人议论纷纷。
李微言抬头看了眼时辰，百味坊的新点心马上就要开售了，就左手催动罗盘，瞬时这数十人就消失无踪，罗盘上投射出幻境内的状况。李微言把罗盘丢给尤不凡：“尤大人你自己看着录取。”
“我？大人不是说能离开幻阵的才……”
“哈，我说着玩的，这幻阵一百年都没人破开过。尤大人眼光毒辣，挑人这种事情交给你了，本官有要事要办，先走一步。”
“诶——？”
尤不凡觉得自己摊上了一个很不靠谱的上司。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堂审那日的现场，她恐怕很难相信这位大人是个什么正经人。
李微言当了甩手掌柜，高高兴兴地走了，只有尤不凡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们要是出不来我怎么放他们出来啊！！！大人！！”
而李微言已经兜着狐狸逛街去了，逛一路吃一路，左手拎着糕点右手拎着蜜饯。胡十一从袖子里伸出爪爪从袋子里捞蜜饯吃。李微言这会才觉得宽袖有宽袖的好，装得多。
有口腹之欲可真好，李微言这几天时间就摸清楚京城哪条街的小吃最好吃，哪家饭馆味道最好。胡十一这几天都圆了一圈，抱起来都压手。
至于劳什子除妖司，爱谁谁。
李微言逛了大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是不是忘记告诉尤不凡怎么解除幻阵了。
不过问题不大，幻阵里呆一两天又饿不死。里面又没啥有实质性威胁的妖兽。
而幻阵之中，候选人们已经各自结队或者独行，在庞大的迷宫幻阵中躲避妖邪鬼魅，找寻出路。
尤不凡和几位捕快看着幻境中的后生们与妖邪交手都免不得流下几滴冷汗。这真的不会出什么意外吗？
李微言在外边吃饱喝足，再回到除妖司的时候除妖司已经乱成一团了。
若郃幻阵中竟然出现了强大的妖兽撵着考生们四处乱窜。尤不凡束手无策，李微言拍了下脑袋，想起之前确是好像抓过一只千年妖兽没处收就给封这里边了。
“李大人您到底是怎么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恐怖的话的啊！”
“怎么救他们出来啊！”
李微言叼着蜜饯：“为何要救，这不是还没死人吗？”
“……”
尤不凡没学过阴阳五行，但是她觉得李微言这应该是五行缺德。
更缺德的是李微言还抓出一把瓜子给诸位同僚分着吃，一边吃一边看热闹。除妖司的司长是这个德行那这个衙门是不是没得救了。
李微言袖子里的狐狸也钻出来看热闹。捕快们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这只火红的小狐狸给吸引了，正打算上手摸就被狐狸呲牙凶回来。
“十一不喜欢陌生人摸她。”李微言一手嗑瓜子一手撸狐狸，而狐狸也学着李微言的样子嗑瓜子，但是狐狸的长吻注定了嗑不了瓜子，气得胡十一原地打转，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于是胡十一毫无征兆地在众人面前化作人形，示威一样嗑了一颗瓜子。
捕快们呆住了，然后。
“妖怪啊——！！”
李微言顺手给了胡十一一把瓜子。尤不凡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只美艳绝伦的狐狸精大摇大摆地在『除妖司』的地界上嗑瓜子。
“大惊小怪，胡十一是苍墟山的狐仙一族，有仙根的，可不是什么路边的野狐狸精。”李微对于捕快们的震惊完全是意料之内。
“狐……狐仙？”尤不凡上下打量着这位丰满的大美人。
胡十一得意地撩了一把头发：“哼哼～”
一听是狐仙，捕快们又咽着口水围过来。叽叽喳喳地问起狐妖跟狐仙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胡十一一族的先祖是上古的神兽，靠天地灵气就能修行，而狐妖只是路边野狐狸修炼成精，多多少少还是需要吸食人的精气或是生机才能精进修为。”李微言一边嗑瓜子一边解释道。
这边聊得高高兴兴，而幻阵那边的考生们逃得就剩半条命了。
“尤大人，你盯了一天了，有挑出合适人选吗？”
尤不凡点了点头。“长屿仙门推荐来的程江，为人正直，不会抛弃弱小，也会些法术，钱江户家的户心瑶，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观察入微，又能看见妖气鬼魂，昆仑山的顾真，心思缜密，法术精湛，只是不太合群有些桀骜不驯，还有……”
李微言听她叭叭讲了一串，震惊于她怎么真的每一个人都记得啊。“好了好了，你觉得谁可以就把名字划上。”
“是。”
巨大的妖兽继续在幻阵中东冲西撞，撞飞了好几人，被撞飞的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尤不凡和捕快们都捏了把汗，而李微言依旧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们与妖兽对抗。
在这群考生中有个头发乱糟糟的少年突然跳出来引妖兽来攻击他。旁人只当他是勇敢，舍生取义保护他人。但李微言眯了眯眼看出了蹊跷。
那个少年找出了阵眼，他在利用妖兽攻击阵眼。
“他是谁？”
“他是……他好像没有什么来历，是城郊北山村的常恒，猎户家的孩子，不会法术，只有身手还算勉强不错，怎么了大人，他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先看看。”李微言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份果盘。
果然不过片刻，罗盘开始震动，阵眼被撞出一道裂痕。
然后裂痕不断被扩大，直到若郃幻阵被硬生生撞开，所有考生瞬间回到衙门，包括那些昏过去的，而随他们一同来的还有一只千年妖兽。考生们见逃回现实还是逃不开这只妖兽纷纷吓得脸色苍白。妖兽一脚就把衙门的院墙踩得粉碎。
李微言随手拿起果核用食指弹出去给了妖兽一个大逼兜子。那妖兽刚刚还龇牙咧嘴，一看到李微言就瞬间夹起了尾巴。
“尤大人，除妖司有养狗吗？”
“好像还没有。”
“那现在有了。”
“？”
李微言不知从哪摸出一个项圈，对着那只妖兽道：“貉狼，你是想选再跟我打一场，还是选戴这个？
妖兽似乎觉得受到了侮辱，炸起毛低吼，可李微言眉眼一低它尾巴就夹了起来。李微言杀气只放出了一点，它就老老实实趴伏到地上去了。
那项圈飞到它脖子上系好，妖兽的体型也瞬间缩小到寻常狼狗的大小，看起来就只是一只长得有点怪的狗了，还呜呜地叫，压根看不出来刚刚在幻阵里的威风。
“看，狗。”李微言指着貉狼说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尤其是九死一生逃出来的考生们。
“尤大人记得回头跟颜大人报销修院墙的钱。还有今天的考核就到这吧，尤大人把通过名单拟一下公布就好。”
强者展示力量根本不需要舞刀弄枪的花把势，只需要一句简单的“看，狗。”。
原本考生们在幻阵中还不少咒骂觉得除妖司这入门考核就是放在几大仙门都是过于困难的，一个除妖司罢了，干嘛要整这么花里胡哨的。可如今没有一个人敢吱声的。
把他们撵得抱头鼠窜的可怕妖兽，在司长大人面前只不过是一条小狗罢了。他们看向李微言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敬畏。
而这位令人敬畏的司长大人，从袖子里掏出蜜饯，偷偷吃了一口。心里想的是果然还是张记果铺的蜜饯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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