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安鹿从乡下坐大巴返程，到城里时，已经天黑了。
两排的路灯先后亮起来，一点点的驱赶走暗色，使得整座城市，鲜活而明艳，比白天还热闹。
白天的余温尚存在空气中，夹杂着车尾气的难闻味道，冲入进鼻端，令人皱了眉。
安鹿在车站下车后，打车前往禾子所在的工作地。
皇家宴所，外观似城堡，黄白银相间，半椭圆形的盖顶，立着一根细杆，托着一颗会发光的珠子，扇形的拱门，站着穿着制服、高跟鞋的迎宾员。
安鹿以前没少跟着罗槿出入这种场所，里面的布局大同小异，别人朝她投来奇怪的目光，她不甚在乎。
禾子冲撞了一位客人，将客人手里的一古法文玩手串给撞到地上了。
对方非说，手串掉在地上，有不祥征兆，要禾子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但谁知道，那客人，是不是自己手上把玩着手串，一个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禾子是倒霉的，只是从他身边经过，便成为了罪魁祸首。
安鹿打电话联系禾子，紧接着便有人带着她进去。
她对上禾子的目光，禾子的目光里有着不可言说的不服气，再看那吊儿郎当的男人，便知这一切，都是那男人故意所为，存心的没事找事做。
一天天的闲得屁疼，非要来这找点乐子。
安鹿说大不了赔给他钱就是了，黄头发的男人晃了晃手指：“nonono，本公子不需要钱，钱多没意思啊。”
他玩味的眼神在安鹿身上打转。
水晶灯的光芒过分明亮，刺得安鹿微眯了下眼。
这几天跟着禾子过活，又去了乡下，褪去身上所有的名牌服饰，穿上禾子替她从市场淘来的廉价上衣上裤，此刻站在这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晃隔世之感，顿从心头涌上来，夹杂着阵阵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她视线上移，看到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霍怀息慵懒靠在二楼栏杆上，饶有兴趣的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幕。
安鹿往四周环视一圈，细细琢磨着。
此刻霍怀息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巧合。看样子，她今天来到这里，就不可能轻松再出去。
黄毛要把禾子带去包厢里面，有钱人的手段，安鹿心知肚明，禾子绝对不能进去。
安鹿提出，让自己代替她，跟他进去包厢，让对方放过禾子。
比起禾子，黄毛似乎对安鹿更加感兴趣，所以很容易就答应了。
禾子紧张的抓住她的手臂：“你别”
安鹿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回去陪你奶奶，不要再来这里了。”她拍了拍禾子的手背，以示安慰：“我不会出事的，这里有我认识的人。”
这话只是为了让禾子放心离开，后面会不会发生什么，安鹿没把握。
“真的吗？”禾子睨了黄毛一眼，不安的看着安鹿：“我留下来，这样若是发生什么事情，两个人总比你一个人单独面对强。”
“我走不了的。”安鹿眼神示意她快走。
对方的目标就是奔着安鹿去的，所以自然不会为难禾子。
安鹿跟着那个黄毛上楼，进去一间包厢里。
黄毛倒靠在沙发背上，翘起了二郎腿，唇角带着笑意的看着她。
也没让她坐，就让她这么站着。
“你是霍怀息的手下？”安鹿睥睨着他。
黄毛将腿放下，摸了摸鼻子，又打了个哈欠，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安小姐，这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本来就是你朋友先冲撞了我的手串在先…”
“现在就没必要再和我绕弯子了吧。”
黄毛假模假样的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抬眼看她：“你很想见到霍总？”
“这由得我想不想么？”安鹿没好气的说道。
“挺有自知之明。”黄毛打了个响指，又将腿给翘了上去，脚尖一下下的在空气中画着圈。
果然几分钟后，霍怀息从外面进来包厢。
见到安鹿，他虚情假意亲切的问候：“安小姐，好久不见。”他上下打量了安鹿一番，笑着说道：“怎么变得如此寒酸了？看来过得并不好呀。”
安鹿从乡下赶过来，廉价帆布鞋上沾有些许泥土，边缘有些开胶和泛黄。
这双鞋安鹿根本没穿过多久，便就这样了，将其廉价的本质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对于霍怀息的话没什么触动，她不是真的没钱买好一点的鞋，只是想低调一点。
安鹿不说话，什么话都不想说。
“安小姐，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何必自找苦吃呢。”
霍怀息说了很多，安鹿都一声不吭。
这个时候，在嘴皮子功夫上赢过对方一点都没有意义，她全然装作没听见，不置理会。
霍怀息转而露出了丑陋的嘴脸，连装都不装一下了，坐在沙发上：“行吧，反正你现在也没选择了。没了罗槿这座靠山，你还能任性么？上次录音的事情，我可记住了。”
他故意前倾了下身体，玩味道：“我是个很记仇的人。”
安鹿咬了下嘴唇，仍旧不说话。
霍怀息让人倒了一杯酒，继而端起轻轻摇晃着，杯里的液体荡漾。
他脚步绕着安鹿打转，语气轻悠悠的：“你说，我要怎么让你付出代价呢？”
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天黑了，夜生活开始了。”
“让我想想，如何让这夜生活，变得丰富精彩呢？”他将杯子举到了安鹿的面前，语气变得有些命令：“喝了。”
在杯缘快到触碰到安鹿的唇边时，她用力的伸手一推，酒杯哗啦掉在地上，洒了一霍怀息衣服前面一片的酒渍
霍怀息眉头一瞬间的愠怒，但却并没有发泄出来，弹了弹手指，轻哼道：“脾气倒还挺大，等会有得你好受的。”
霍怀息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黄毛让人拿来面巾纸给他擦掉前面的酒水。
“头儿，要不要换件衣服再来收拾这丫头？”
“不，我现在就要看到她哭。”霍怀息手指摸着下巴，示意旁边人去拿来什么东西，在地上平铺好。
是那种仿真的小刺球。
“安小姐，你今晚若是将我哄开心了，我说不定还能发发善心让你走。”
安鹿听见这话，嗤笑道：“让我走？这话能信么？”
霍怀息手掌摊开：“怎么不可能？我还没说要让你做什么呢。”
安鹿看着地上铺着的，转而问道：“罗槿让你来的？”
“不是，所以我没有义务要将你毫发无损的带回去。”霍怀息加重了“毫发无损”这几个字。
他继续笑道：“你现在没有了靠山，我想怎么处置你，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安鹿手指紧紧了，唇色发白。
霍怀息朝着地面铺着的仿真小刺球抬了抬下巴：“开始吧。脱掉鞋袜踩上去。哦，还有，把上衣也脱掉。”
男人唇角勾了勾：“表演让我满意了，我心情一好，说不定就放过你了。”
旁边的黄毛发出一阵笑，十分的刺耳。
安鹿唇角颤了颤，牙齿都在发抖，手指捏在衣摆处，指甲盖惨白，整个人僵直的站在原地。
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凉。
“快点，别让我失去耐心。”霍怀息翘着二郎腿抖腿，端着架子，见对方迟迟不动，已经有点不耐：“最好别让我动手，那多难堪啊。”
霍怀息顿了会，想到什么又笑起来：“不过那样的话，可能会更加精彩呢。”
对方玩味的笑声在安鹿耳边萦绕不散，此刻她望着地面视线逐渐往上移动。
她在想着，要用多大的劲冲过去，将头撞在墙上，能让自己一命呜呼，退出这场惨淡的人生游戏。
正当她酝酿之际，门外突然发出很大的动静。
门“砰——”的一声，仿佛有人要冲进来干架一样。
安鹿被突如其来的声响，震得抖了一下肩膀。
霍怀息刚开始还想破口大骂来着，看清来人是谁，脸色瞬间就变了，连带着动作，敦的一下站了起来。
外面像是来了挺多人，落下黑压压的影子，安鹿背朝着门，没敢第一时间转头，脸上的光线，被遮挡了一大半。
“这这，陆总”霍怀息说话都有些支吾，但很快便收敛好神情，换上笑面虎的皮：“陆总，您怎么有兴致来这儿了？”
“怎么，我就不能来这了？”陆以殇的声线清润温和，说出的话却能震慑住现场的所有人。
安鹿明显一愣，不知为何，鼻尖莫名很酸。
“不是不是，陆总您请坐。”霍怀息跟刚才完全变了一副样子，在强大的势力面前，点头哈腰堪比哈巴狗。
他虽表面追随于罗槿，但实际上是个墙头草，左右逢源攀附各类富贵大咖。
陆以殇坐下，眼神在安鹿身上打转一圈，落在地铺上。
“好玩吗？”这话是对霍怀息说的。
霍怀息点头又摇头，看了眼安鹿，又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陆以殇的神色，有点捉摸不透这句话的意思，所以不敢贸然回答。
陆以殇加重了语气，冷色道：“我问你话。”
“好玩不是”霍怀息来不及组织语言，被对方的语气吓得脱口而出。
“陆总，来这不就是寻欢作乐的嘛。”霍怀息抹了一把头上不存在的汗。
不明白眼前这主，怎就生气了，明明也没惹她什么。
“哦？”陆以殇意味深长的，将目光再次投落到安鹿的身上：“没认错的话，这位是安小姐吧，怎么不过来坐。”
霍怀息抬头看了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陆以殇手指轻点了几下旁边的空位：“过来。”
安鹿步调缓慢且僵硬的挪了过去，不敢挨得陆以殇太近。
陆以殇没看她，转而问霍怀息：“说说，有什么好玩的？让我也乐一乐。”
“这个”霍怀息哪敢说实话：“就是请安小姐来喝一杯，这不还没喝呢，没成想，没成想陆总你就来了。”
陆以殇目光锋锐，直勾勾的将旁边的黄毛都给看得低下去了头。
“是么？光喝酒可就真的太没意思了。地上那是要干什么的？”
陆以殇倏尔站起来，走到黄毛的旁边：“把手放地上。”
黄毛不敢不照做。
陆以殇高跟鞋对着他手背就踩了下去，左右搓了搓，令黄毛不禁失声痛叫起来：“陆总饶命饶命。”
“说。”
“我说我说，地上那东西，是是要让安小姐光脚踩上去的”他没完全将事实给说出来。
陆以殇眼里含着丝丝薄凉笑意，看向安鹿，唇角扬了扬：“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安鹿一颗心蓦地凉透到底。
霍怀息在旁暗暗的思忖着，安鹿和陆以殇之间，也没什么情谊在，对方没理由会去护着安鹿。
说不定，陆以殇这次来，纯粹就真的只是来玩玩而已。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霍怀息心思龌蹉，所以觉得陆以殇看安鹿的眼神，也是一种带着玩味在里面的。
于是他鬼使神差说道：“陆总，有意思的话，要不要让人家上去试试？”
陆以殇脸色微不可察的沉了下去，嘴角却提起一个弧度，笑里藏刀的：“好啊。”
“就光脚么？是不是缺点意思？”
“其实，其实我原先是想让她脱那个上衣，然后上去”霍怀息没察觉到陆以殇脸色有什么不悦的情绪，突然松了口气，觉得事情变得好玩了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只有安鹿的心在以争分夺秒的速度沉死下去。
她觉得陆以殇应该是记恨自己的，因为上次，她欺骗了陆以殇。
可是她有点不敢相信，陆以殇为什么也会这般恶趣味。
不过也对，她从始至终就没真正了解过陆以殇，为什么要对陆以殇今天的话感到不可思议呢？
陆以殇眸子里的温度一点点的随之冷了下来，冰寒之气仿若要结成霜。
她坐到安鹿的旁边，却是朝着霍怀息说道：“你，光脚上去吧，上衣也不许要。”
霍怀息脸色登时大变，难看得很。
“怎么，要我找人动手帮你？”陆以殇语气变得很强硬。
包厢门紧闭着，霍怀息颤颤巍巍的立在小刺球上面，疼得他肉一抖一抖的。
陆以殇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两个保镖上前去，将光着膀子的霍怀息按压了下去，脊背皮肤直接的接触到刺球上，男人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
保镖又将其翻了个面，接着又是一声声嘶力竭的喊叫。
黄毛缩在角落里，没眼看下去。
陆以殇的目光忽而转了过来，看在他的身上，语气平淡的说道：“这主意也有你一半的功劳吧？”
黄毛摆手没来得及开口，陆以殇朝旁人淡定的扬了扬下巴：“将这人也一起送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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