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范仲淹
北宋中期，三冗现象日益严重，土地兼并，民不聊生。大辽、西夏等国屡屡挑衅，朝堂内忧外患，皇上寝食难安。奸佞当道，贤才难觅，诸多问题亟待解决。是时，钦关县令钱嵩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致使龙颜大怒，被皇上处以极刑。钱嵩被问斩之后，钦关无继任知县。故此，时任参知政事的范仲淹立刻举荐爱徒杭楚天前去任职。
仁宗亲准，杭楚天接旨，即刻启程，前往钦关。
数日后，杭楚天一家舟车劳顿，终于抵达钦关城。此处山环水绕，人杰地灵，与热闹繁华的京城相比，这里别有一番怡人风情。
杭楚天师承范仲淹，他不仅年轻俊朗，一表人才，更是文韬武略，在苏杭任职期间，屡次巧断奇案，声名远扬。如今他奉命前来钦关，消息一出，许多妙龄女子便早早翘首期待。
毕竟，杭楚天尚未娶妻。
为表礼遇和敬意，师爷祁达彦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他携县衙里所有的捕快衙役以及城中百姓夹道欢迎新任县令的到来。杭楚天的马车刚进城，大街上就鞭炮大响，礼花漫天飞扬，百姓们连连鼓掌。年轻女孩儿们精心打扮，浓妆艳抹，喜笑颜开，议论纷纷，窃语阵阵。这股热情劲儿倒让杭楚天一家感到有些惊讶。
“哇，哥哥，你快看，这里好热闹啊！”杭洛洛掀开轿帘，望着城中热闹的场面，不由得感慨，“我原以为钦关偏远，不及京师繁华，城中人也定会冰冷淡漠，没想到这儿的老百姓们这么热情好客！”
杭母周氏嗤笑道，“傻丫头，这怎么能说是热情好客呢？咱们是来这儿安家的，他们是在欢迎我们回家。平日里叫你多读书，你却偏要忙着吃，身高与体重一样大，如今已经十四岁了。你若是再不寻思减减肥，怕是没有哪个男儿敢娶你哟！”
杭洛洛噘嘴道，“我才不嫁人呢！话本里说了，世上男儿皆薄情，女子嫁人之后还要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我哪能受那些罪呀～洛洛要在娘亲及哥哥的庇护下吃喝玩乐一辈子～”
“哎哟，你这个不长进的丫头！”周氏嗔怪，戳女儿脑门。
杭楚天看着娘俩，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他看向窗外，若有所思。
与想象中不同，钦关山环水绕，鸟语花香，实在是个适宜居住的好地方。这里的百姓看起来也淳朴善良。如今朝堂局势动荡不安，天下兴亡，最终受苦的只有百姓。他杭楚天无论如何也要守护好这一方的安宁祥和。
当他暗忖之际，耳边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杭大人，在下祁达彦，是咱们钦关的师爷。府衙里已经准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在下这就引路，为杭大人一家接风洗尘！”
杭楚天闻言，立刻掀开帘子望去，说话的是一名青衣男子。这男子看起来跟他年纪一般大，面相亲和，温文尔雅，颇具书生意气。他神色一缓，翻身跃到马背上，马儿受惊，蹄儿高高扬起，他立刻勒紧缰绳。“祁师爷费心了。”
城中女子们看到传闻中的玉面县令身披蓝色官袍，头戴乌纱帽，身材挺拔，剑眉星目，功夫利落，模样俊朗，甚至比画像中还要令人着迷，不禁连连尖叫。
祁达彦看他一表人才，彬彬有礼，的确不负大师爱徒的美称。他礼貌地点了点头，“大人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一行人往府衙方向赶去，路两旁的女孩们挥舞着手绢，高喊着杭大人娶我之类的虎狼之词。杭楚天听在耳里，墨黑的眼眸尴尬地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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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后厨，一位身穿粉色束袖长裙的妙龄女孩正在有条不紊地准备最后一道菜。她皮肤白皙透亮，长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生着一双水汪汪圆溜溜的大眼睛，弯弯的柳叶眉勾勒着她乖巧活泼的品性，粉嘟嘟的小嘴就像四月惹人的樱桃。她不曾戴着华丽头钗，仅仅系着两根桃花发带，便犹如仙子般惹人心动。
厨房里香飘四溢，丫鬟仆人们垂涎三尺，纷纷在门边偷看。半柱香之后，苏青麦便将六菜两汤备齐。她解开围裙，额头上有微微香汗。看着这一桌丰盛的拿手菜，她露出满意的笑容。“彦哥哥吩咐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你们赶紧把饭菜端过去吧。”她的声音犹如黄莺，清脆动听。
“是，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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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正午，钦关府衙后院的葡萄架下，树影斑驳。杭楚天等人沐浴更衣之后，在仆人的带领下来到这个绝妙的纳凉地，石桌上已经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
“哇，老远就闻见香了，这桌饭菜看起来比京师御厨做的还要诱人！”杭洛洛珠圆玉润，憨态可掬。她身穿绿色丝袍，发髻上戴满了五颜六色的珠翠。“这都是些什么菜呀？”杭洛洛说着就忍不住拿起筷子品尝，吃惯了名厨大菜的她也忍不住对这些地道的特色菜赞不绝口，“哇，真的好好吃，色香味俱全，娘亲，哥哥，你们快尝尝！”
“饿死鬼投胎啊你，真是一点儿姑娘家的形象都没有！”周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优雅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凉拌白斩鸡送入口中，咀嚼了两下，随即表情渐渐凝固，一动不动。
“娘，您怎么了，没事吧？”杭楚天冲她眼前晃了晃手，有些担心。
祁达彦倒是悠悠暗笑，抖开折扇，轻轻地摇了摇。
“拿饭来！太好吃了，我要吃两大碗！”富态的周氏此刻也顾不得形象了，一边吃一边感慨道，“这也太好吃了，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肉！又麻又辣，又鲜又嫩，还带有几丝清甜的味道。”
“娘，您这也太夸张了吧？”杭楚天不禁质疑。
祁达彦随即在一旁解释，“杭大人您有所不知，这些都是我们钦关的特色菜，你们在京师没有吃过也不足为奇。这道是三七汽锅炖乌鸡，是利用气锅中间那个小孔喷出的蒸汽将锅里的鸡肉炖熟，由于汤汁是蒸汽形成的，所以很大程度上保证了乌鸡的原汁原味。不仅味道鲜美，对女子更是有滋补养颜的功效。这道是纳溪烤肉，是将用盐腌渍过的五花肉烤熟，表面看起来色泽金黄，又肥又腻，实则肉肥瘦适宜，软嫩多汁。配上咱们钦关农家特有的火烧辣椒面，吃起来简直麻辣鲜香，令人回味无穷。这道是最受大老爷们儿欢迎的清火慢炖腊排骨……这道是凉拌白斩鸡，是将鸡肉洗净，冷水下锅，辅以葱姜蒜，文火煮熟之后，用冰水过凉，再迅速剁成块状，加之柠檬片、小米椒、香油等调味料制作而成。这道是野山菌火锅，也是你们绝对没有吃过的山珍美味哦。它是用泉水熬制老菌做汤底，将七种可以实用的野生菌作为食材，再加上上等猪骨一起熬制四个时辰以上，才能做出这道绝味佳肴。为了完成这道菜品，厨子一大早就起来忙活了。这道菜是地三鲜，是厨子从城外田园采购回来的最新鲜的一批食材制作而成，这食材要是耽搁了时辰，可就做不出这么鲜美的味道了……”
祁达彦介绍了好一会儿，周氏母女已经吃的半饱。周氏调侃道，“小伙子，没想到你们这儿的伙食这么好，早知如此，我家楚天应该早早来这儿当官才是！”
杭楚天神色微凛，眉宇间闪过无奈之色。“娘，我身为一方县令，无论在哪儿任职，都应当以维护百姓利益为己任，怎么能以饱口腹之欲为目的呢？”
周琴瞬间耳根都红了，她缩了缩脑袋，“哎呀，娘知道你心系百姓，胸怀天下，有你的远大理想和抱负。但我跟妹妹总不能像你一样整天考虑这些吧？我们可不像你们男儿那样有头脑，在我们普通人看来，能吃饱喝好就已经是人间最幸福的事情啦。我们才不要活的那么累呢～”说罢，她想了想，目光落在祁达彦身上，好奇地问道，“祁师爷，你跟我们杭大人年龄相仿，不知你娶亲没有，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介绍给我家楚天呀？。”
“娘，您突然说这个干什么？”杭楚天幽怨扶额。
周琴鄙夷，戳了戳儿子的脑袋，“这有什么好逃避的？男儿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无论你是县令还是状元，你都是我儿子。是我儿子就得听为娘的话，赶紧成亲，生个大胖小子给我抱抱。省的我整日念叨你，惹你心烦。”
祁师爷笑着宽慰道，“老夫人，杭大人文武双全足智多谋，又有一副忠肝义胆，这在我朝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今日这场面您见着了吧，他要是想娶亲，这大好的姑娘们都得排到城外去。所以呀，您老就不用操心了。男儿志在四方，倘若有一天缘分到了，娶妻生子那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而已。不过话说回来，在下虽然没有娶妻，但早已有了婚约啦。”
“哦？是谁？哪家女孩这么好运，能遇到我们这么能言善辩的祁师爷呀？”周氏磕着瓜子儿八卦着问。
祁达彦垂眸，挠挠额头，十足的愣小子模样。他嘿嘿地笑着，“我那未过门的妻子便是负责做这顿饭菜的厨子，她名叫苏青麦，年方十六，比我小十岁。我俩自小就认识，在一个村子里长大。我想着等她再大一些，便娶她过门。”
杭洛洛津津有味地吃着纳西烤肉，眯起眼睛笑道，“祁师爷你可真有口福。若是娶了厨艺这么好的妻子，以后便每日都可以吃好喝好，过神仙般的日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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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麦做好接风洗尘宴之后，便收拾东西赶往城郊家中。
她必须在太阳下山之前回家，否则娘亲会担心。
城外农家，炊烟袅袅。篱笆院里，一个四十来岁的村妇正端着簸箕，她身穿粗布麻衣，两鬓微白，熟练地抛洒着手中的野菜叶，喂着满院子的小鸡小鸭。她见着女儿回来，心中欢喜，眉眼里都是疼爱，连忙招手道，“麦儿，灶台上的饭菜还热着，赶紧去吃吧！”
苏青麦点了点头，将怀里的半两银子交给母亲。“娘，这是今天卖烤鸭的钱。赶紧把钱藏好了，不要让大哥发现。”
苏母点了点头。旋即，她将暗格里的钱掏出来数了数，再加上这些银子，她仔细盘算了一下，认真说道，“麦儿，你这两年一共攒了六十两银子了。再攒五两，咱们就可以租下城里的店铺，好好开一家食楼了。”
苏青麦嗯了一声，“娘亲，您放心，我会赶紧把钱攒够的。一定要小心，不要让哥哥发现，不然这些钱又要被他拿去赌了。”
紧接着，母女俩开始闲话家常。“听说咱们钦关来了位新县令，许多人都夹道欢迎。”
“但愿不要又来一位贪赃枉法的钱大人。”
然而，话音还未落，院子里就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母女俩连忙跑出门一看究竟。
“娘，救命啊娘！他们追上来了！”苏虎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慌里慌张往家里跑。在他身后，一群手持大刀的莽汉紧追不舍。苏虎赶紧躲到母亲身后，他高大的体型与苏母瘦小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娘，救命啊娘，他们要剁了我的手指头！”
这几个手持大刀的男人是聚财赌坊赵老板的手下，远近闻名的人物。见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苏青麦暗叫不好，着急地黑着脸质问苏虎，“哥，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再去赌了吗？你这次又输了多少啊？”
“一、一千两……”苏虎低着头小声嘀咕。
“什么，一千两？！”苏母顿觉眼前一黑，脚下趔趄，差点儿站不稳。她瞬间老泪纵横，“逆子呀逆子！我怎么生了个你这样的儿子呀！这么多银子，你是要让我们娘儿俩拿命偿吗……”
“你个臭小子，欠了我们赵老板这么多银子还想跑？！如今我们追到你家来了，看你还能跑到哪儿去！”带头的人挥着手中的大刀，表情凶狠，龇牙咧嘴，“赵老板说了，今天你要么就还钱，要么就剁了你的手指头！”
苏虎被吓得脸色苍白，牙关打颤，斜着眼睛小声问道，“还、还有没有第三个选择呀？”
“有啊，就是拿你妹妹抵债！”张三色眯眯地打趣道，“如果你妹妹肯乖乖跟我们走，去做赵老板的小老婆，那么赵老板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放你一条生路。否则……”
“你做梦，你们休想欺负我的女儿！今天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你们带走麦儿！”苏母赶紧扑上前，与他们纠缠不休。可她一介女流，又是体弱多病之人，哪里是眼前这几个壮汉的对手。苏青麦不忍母亲被欺负，赶紧将母亲护在身后，高声道，“别伤害我娘，我跟你们走！”
苏母急得大哭，苏虎更是觉得没脸见人，自己一时好赌，竟将妹妹害成这样。她此去不是狼入虎口吗，以后还如何见人？
“好，算你识趣，免得我们大动干戈了！”张三将苏青麦的手死死捏住，一弯腰，便轻松将人扛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娘，快去报官，快去报官呀！”苏青麦大声喊着，却引来张三等人无情的嘲笑。“哈哈哈哈……报官有个屁用啊，我们赵老板从来就没把县令放在眼里。以前那个收受贿赂的钱大人尚且如此，如今这个新来的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就更不值一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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