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烦扰


长公主寿辰转眼便至,前往不相熟的王家赴宴,姜樾不想成为受人瞩目的焦点,便只穿了一身不打眼的碧色袄裙,梳了姑娘家最常见的发髻,就连头上也未戴多少装饰之物。

        只是姜樾生得不俗,即便是穿得再平常和不起眼,单是俏生生站在那里微笑的模样,便让人挪不开眼。

        “姜樾姐!”

        姜樾才随着黄氏到了王家府邸,便听见一个清朗的少年声,从一边传过来。

        她回过头去,只瞧见王家长房的小儿子王右致跟在她母亲唐氏身后,兴冲冲地朝她跑过来。

        姜樾脸上不由露出一个微笑来:“跑这么急做什么?”

        王小公子先是冲黄氏行了礼,便站到一边,开始嘁嘁喳喳地跟姜樾说起了话:

        “上次见姜樾姐还是中秋的时候……听说你前几日病了,是什么病?都吃了些什么药?这些天身上可还好?”

        唐氏脸上带着微笑,看了小儿子一眼,便开始同黄氏寒暄起来。

        姜樾只被王右致缠着,不得已开始一个个回答他的问题:

        “不过是风寒罢了,也是吃了寻常的药……病若还不好,如何来你家赴宴呢?”

        王右致脸上的笑容明朗真挚,让人不由心生好感,就连姜樾接连几日心中的阴霾,一时间都被他的热情和开朗驱散不少。

        寒暄了一会儿后,王右致脸上挂着未散的笑意,神神秘秘地问她:“姜樾姐,你可瞧出了我有什么变化没有?”

        姜樾闻言,只得定神去看,微微蹙起了眉。

        少女专注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明明是不带分毫暧昧感情的,却仍让王右致心中开始悄悄擂起了小鼓。她双目澄澈且明亮,里面温暖灵动的色彩,宛若林中狡黠跃动的小鹿,温驯又无害。

        姜樾当真没能瞧出来他有什么变化,可见少年满脸期待的模样,又不想拂了他的好心情,只笑道:“右致比之从前要俊朗不少,也高了。”

        明明是一句再客套不过的话,却在王右致心中点起了快乐的火花。一时间他心中的草原,盛放起铺天盖地的鲜花,原本单调无力的色彩也瞬间变得丰富而鲜艳。

        “姜樾姐当真看出来了?我这半年日日骑射不落,长高了不少呢……”

        姜樾失笑,口中却仍鼓励道:“你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多多锻炼,日后自然长得高。”

        王右致早听说姜樾从前爱骑马,他原是对骑射不感兴趣的,可心中想着,若是在马场上遇见姜樾,是再美好的不过的事情了。可偏偏他日日去京郊的马场,却从未遇见想见的人。

        他对姜樾笑道:“姜樾姐,这些日子都没见过你去骑马了,改日我们一道去京郊的场子上,好好跑一跑马如何?”

        姜樾笑而不语。

        少女站在一边,抿着嘴浅笑的模样,仿佛让冬日里的寒风都温柔而安静了下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柳如瑾默默喜欢了姜樾四、五年的功夫,却从来都不肯告诉她,甚至连进一步的邀约都不敢,唯恐被姜樾瞧了出来。可王右致不同,他心中若是定了一件事情,便忍不住要去做。

        一时间,王右致早模糊了心中对好友的愧疚,那股对面前少女的欣赏之意再也止不住地喷涌而出:“姜樾姐?听说你的马叫染霜?若是太久不去马场,染霜会不高兴的罢……况这些天马场上都没有什么人,我一个人骑马也无趣得紧,姜樾姐,你有空的时候我们一道过去可好?”

        从前他在京里的时候,还会帮她遛一遛染霜。如今他走了,姜樾也甚少再去马场,想来染霜这些日子也很寂寞吧。

        叽叽喳喳的少年不厌其烦地在姜樾耳边重复着同一件事情,让她不禁回想起了从前,年纪还小的时候,他便惯是这样一幅模样,若是有什么事情是姜樾不肯答应的,便能一直不停地念上一整天,直到姜樾松口。

        那时的他脸上也是这样毫无阴霾,只有一派纯然和热烈。

        姜樾不忍让王右致失望,只笑道:“这些天我要准备南下的事宜,恐怕没有功夫陪你去玩……不过我倒可以告诉你一个人,她也是日日嚷嚷着要骑马的。”

        王右致一听姜樾说不去,骑马的心思早熄了,可姜樾的话都说了出来,他自然不能拂了对方的好意:“姜樾姐说的是什么人?”

        少女微微笑了笑,樱唇中吐出一个名字来:“京兆尹家的小女儿刘若琪,你可认得?”

        京兆尹家没有王右致这般年纪的男孩,可刘家公子在京城的名气可不小,王右致自然认得,便笑道:“刘家哥哥从前在学堂留下来的策论,如今夫子还天天拿出来吟咏呢……不过他家的妹妹我倒没曾见过。”

        姜樾浅笑着道:“若琪性情脾气很好,想来同你也是合得来的。”

        王右致心里暗想,怎么说着说着便聊起了不相干的人,正欲同姜樾说些别的,却见自己的母亲笑着道:“你们这两个孩子,倒是聊得开心,在说些什么呢?”

        姜樾脸上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伯母好,我和右致在说京兆尹家的小姐刘若琪。”

        京兆尹家不是什么显贵人家,在京中地位十分一般,不过是出了几个有出息的子弟,这才慢慢显露出来。唐氏心中有些不屑,只淡淡说了句:“哦,他们家啊。”

        说着唐氏转过头去,又对黄氏笑道:“如今时间也差不多了,夫人先随我进去吧,想来寿宴也快开始了。”

        姜樾早听说了长公主的这个儿媳妇跟她是一个脾性,是个惯来眼高于顶的,她也没有在意唐氏的态度,只是在一旁的王右致,脸上有些讪讪的,不太高兴的样子。

        他知道母亲从来都是这幅模样,却十分无奈。只压下心中的尴尬,对姜樾笑道:“姜樾姐,那你去后院吧……我,我先去前面了,改日再会!”

        姜樾冲他点了点头,跟着黄氏和唐氏两位夫人转身走了。

        王右致定定地瞧着姜樾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少女的身姿纤细苗条,是自己见过的最漂亮又令人魂牵梦绕的了,不由呆愣了半晌。

        这一日的寿宴下来,姜樾只觉得满身疲惫和厌倦。京中贵妇人口中的话题,除了年关中家里琐事,便是昨日张家嫁了女,前日李家定了亲,再不然,也会是些育儿经、保养方法,这么些年听下来,姜樾耳中都生了茧子,只恨不得摆脱了自己这幅乖乖的皮相,像自己早已飞到不知何处的心一般,自由自在地离了这处逼仄烦闷的空间。

        出了正月,她便能南下,去见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了。

        周梓绡在云南还好么?

        他有时刻惦记着她吗?还是战事太忙,无暇他顾,这才连书信也只是寥寥几字?

        姜樾珍藏着这些年周梓绡寄给她的每一封书信,什么时候想念他了,便从匣子里取出来瞧一瞧,读一读,心中原本有的不安和烦闷,竟会奇迹般地平和下来。幼时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姜樾从前不觉,如今细细想来,才在无数细枝末节之间发现了一直忽视了的甜蜜和快乐。

        就在姜樾神游天外的时候,却听见上座的长公主开了口:“樾儿这丫头上个月才过了及笄礼的罢?如今本宫年纪也大了,许多事情也不大记得……”

        姜樾忙站起身来,开口笑道:“长公主年轻体健,哪里年纪大了?樾儿是上月十三的生辰,年关事忙,这点小事哪里还要劳烦您挂记着?”

        这一番话说得人心中舒畅,就连原本对姜樾感观一般的长公主,听了也不由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影儿来,对她招了招手:“樾儿走近前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姜樾乖乖地坐在了长公主身边,任她拉起了自己的手,对她的脸庞仔仔细细地上下端详打量。

        长公主原是瞧不上京里的姑娘们的,她自幼长在宫中,被先皇格外疼宠地细细教养,最是看不上寻常人家的女孩儿轻声细语的模样,还未说话自己先垂下头去脸红了,很是上不得台面。

        可方才见姜樾在席上应答如流很有教养,说话时的神态也大大方方,如今被自己细细打量着,脸上的笑却不见分毫露怯,全然没有其他闺秀面见长公主时紧张的模样。

        长公主又问她:“平日里在家,都爱做些什么?”

        姜樾知道,大楚对公主的教养一贯都是按照教养皇子的标准来的,而长公主本人更是不喜穿针引线、绣花裁衣这些东西,便只答道:“闲了无事喜欢看看书,或是约了好友在京中逛一逛铺子、去马场赛一赛马。”

        标准的大家闺秀都是柳如嘉那般安稳沉静、有才气的女子,只是姜樾从小对诗词书画没有多大的热情,若说静,也只有在刺绣的时候肯安安稳稳地待着。平日里还是出去骑马的时间多些,也更自由。

        长公主听了她的回答,对姜樾的喜爱不由又加深了一分:“樾儿若是喜欢骑马,回头本宫可以送你一匹西域进贡的好马,是回来以后咱们自己配了种的,性情最是温驯和顺,适合女孩儿家。”

        姜樾婉拒了长公主的好意,笑道:“长公主赐的骏马,自然是再好不多的,只是从前哥哥们为樾儿寻了一匹小马,一直跟在身边长大,对它很是舍不得,只能谢过长公主厚爱了。”

        长公主见她不领情,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寿宴便正是开始了。

        期间长公主透露过一两次同姜家结亲的意愿,见黄氏没有那个打算,便也不肯再提,这才让姜樾的心里稍稍安定一些。

        千挨万挨,总算挨到了天黑,王家的宴席才散。姜樾回到府中,梳洗罢后仰面躺在榻上,怔怔地望着床顶垂下来的帐幔,心中默默地在想——若是从前她早一日喜欢上周梓绡,两家是不是就会早一日定亲,那今日,或许她也已经嫁给他了罢?

        也不必,再让她受这些散不尽的烦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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