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画江
七彩琉璃是天劫过后，先天神祇遗留下来为数不多的神物。
不可谓不珍贵。
而画江城因七彩琉璃建城，城中人既是守护七彩琉璃，也是依靠七彩琉璃。
如果没有七彩琉璃的庇护，画江城就是一个荒芜无人的妖域城池。
所以这七彩琉璃一定不是画江城不想要的，
那便是有人夺走了它。
可温琼寒唯一想不通的地方就在于，
画江城的繁华并不属于言骨城，其内也有不少守城修士。
怎么会平白无故就丢失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呢？
她又开始烦躁，忍不住使劲揉了揉怀里狐狸的软毛。
奇怪的是，这回小祖宗却没有再给她来一爪子。
温琼寒颇惊讶地看向怀里，却见小狐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一个方向看。
顺着看去，竟是一队妖族。
一般妖族为了在人族之中方便来往，都会隐藏自己身为妖族的特征，特地隐去耳朵尾巴的并不少。
但这一队妖族，不仅声势浩大，还毫无隐瞒。
立着耳朵，红着眼睛，甩着尾巴。
其中甚至不乏狐族。
眼珠却是红的。
别的妖族温琼寒不清楚，但狐族的瞳孔，她却不能再知道了，
只有黑与金两种颜色。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就是程沅说的那些失去神智的妖族。
温琼寒心神一凛，忙低头护好怀里的白团子。
从妖群旁边侧身而过。
她障眼法使得随意，只是为了和难民看上去没什么区别。
按说修为没那么差的修士，轻而易举就能发现才对。
但并没有。
那些人像是在寻找什么，直愣愣朝着前方走去，对旁边的事物没有一点感知。
甚至有一只鼠族还差点撞上了温琼寒。
不用说也知道其中有古怪。
温琼寒刚想跟上她们，却又忽地愣住。
无他，怀里的狐狸终于反应过神来一般咬了咬她。
不同于上午时那种生气的咬，
这更像是一种提醒。
低头，那双金色瞳孔清亮得不行。
闪烁着几分催促。
鬼使神差的，温琼寒读懂了这是让她放开识海探看。
她放开识海，却惊异地发现这群妖族不同之处。
修仙之士修为越深，识海能囊括的范围就越大。
据说曾经一位仙者能通晓万里之外发生的事情。
那便并非修为，而是特异的天赋了。
温琼寒的识海最远能探听到千里之外，
已经算是很强的了。
可现在，温琼寒打开识海后，在那些妖族身上，只能看到模糊的黑色。
一般只有识海强度到达边界时才会这样。
其他时候，便是有什么东西在阻碍。
譬如，法阵。
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日遇到梦西洲那晚，被困在永山法阵里时的感觉。
虽然不是一种情况，但却格外地相似。
同样的，是一片黑影。
那天，温琼寒其实除了用清茗剑，根本没有收过识海。
却什么都查看不到。
心里一紧，温琼寒加快走向画江城的速度。
一瞬百里。
很快就到了城内。
果不其然，已是萧条荒芜一片。
结冰的河水，黑色的浓烟，无尽的鲜血。
哪里还有一点当初天下第一城的样子。
更可怕的是，这回温琼寒在识海里，什么生灵都没看到。
而收回识海后，却到处都是鼎沸的人声。
眼睛能看到的那些人像是在灾后重建。
诡异的是，
他们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
也丝毫没有人性的体现。
更像是麻木地在执行着什么。
温琼寒拔剑，施出一个剑诀，打到那些人周围。
毫无反应。
他们好像被困在了什么里，感知不到外界。
外界也感知不到她们。
不应该是傀儡。
温琼寒在心里慢慢揣度着，很久之前的仙门宴上，她见过南山的傀儡。
精致肖人而死气沉沉。
而傀儡与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
他们不会说话。
天道赋予给人族以智慧，
和巧言善辩的本领。
而傀儡，他们会学人，却终究不是人。
是故虽能行动如人，但人的措辞语言，从未拥有。
现在，只需要看看那些人是否会说话，
就能知道他们是不是傀儡了。
温琼寒大步流星地朝人群走过去，
刚迈出去一步。
却被一个熟悉慵懒的声音阻碍，
“喂，别试了，不是人。”
温琼寒自然不会忘了这是谁，
——梦西洲。
她抬眸，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人影。
“别看了，我没在这鬼地方，残魂罢了。”
就算见不到人，温琼寒也知道她那表情肯定是一副不愿多说话，又很是嫌弃的模样。
简直想给她来两拳。
她冷笑一声，嗤道，“梦前辈可真是好心。”
“你知道就好。”梦西洲声音懒洋洋的，她说：“我刚来过这里，很古怪，劝你一句，趁早离开。”
温琼寒现在快烦死这些人半遮半掩的态度了，她也不知道梦西洲那一缕残魂究竟在哪。
便揉着狐狸道：“和前辈没什么关系吧？”
“我也不想多管闲事，但阿蘅让我来照看你。”梦西洲道，“何况，我确实也没打算拦住你，一缕残魂，连东西都看不清。”
温琼寒捕捉到她话里信息，问道：“你现在看不清东西吗？”
梦西洲：“自然，我又不是神，就算是神祇，也不能仅靠着一缕残魂就影响什么。”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往前走的。”
“因为我了解你啊。”
梦西洲回答地理所当然。
温琼寒听了简直想笑，她问：“前辈，我和您才见过一次吧，您怎么了解的我？”
四周，忽然传来一阵飒飒的声音。
像风又像细雨。
梦西洲的声音忽然有些急促，“没空和你多说别的，我现在离画江城太远了，过不去，你赶紧出来。”
温琼寒倒也不是非跟她拧着劲，她潜意识里也知道梦西洲肯定不会害她。
刚准备缩地千里离开。
却发现周围设上了结界。
连梦西洲的声音都像是被阻隔了。
什么都听不见。
温琼寒：“……”
那奇怪的声音也愈来愈近。
温琼寒抱起狐狸，无奈道：“小祖宗，进去一会儿呗。”
小狐狸却拼了命地扒拉她。
温琼寒无法，变出一只红绳系在雪白的狐狸爪上。
“给你系个铃铛，想出来的时候摇一摇。”
她快速将狐狸放进法器里。
心里终于踏实了一点。
现在周围已经完全不能视物。
温琼寒不敢掉以轻心，她点燃清茗剑。
却发现自己现在什么法术都用不了。
刚才小狐狸在的时候，明明灵力还很充沛。
温琼寒无端地心慌了一下。
她收回剑，面上若无其事地拿出一沓符纸。
引了点周围稀薄的灵力燃着。
终于勉强看清楚了点周围的环境。
很奇怪，刚才她明明还在城里，现在却又到了山上。
这山也不陌生，就是最近去的乘林山一脉。
自然，不是她刚去过的山峰，似乎也不属于连山。
她勉强地走了几步，终于看到了面前有一块石碑，上边刻着两个耀眼的金色大字，
——连山。
连山与乘林山同属狐族神祇统领范围。
但连山的灵脉远不如乘林山。
可奇怪的是，乘林山上居住的狐族并不如连山多。
若说是言骨城建城之过，倒也并非。
温琼寒曾经在古书上看过，言骨城建城之前，乘林山虽然灵力充沛，但其中生灵却不算多。
因此人族修士第一个向外拓展的地方，就是乘林山。
生灵不多，
阻碍就不会多。
奇怪的是，
乘林山上那并不算多的狐族，当年竟然将修为不低的言盈活活逼死。
这也是当时人人感叹的一件事。
当时有人猜测，
这是因为天下之物皆有灵，
或许是乘林山上的其他灵植不愿被削减斩去，因此帮助了狐族。
但具体如何，却无人追究。
温琼寒看完了书上记载的这段，觉得无聊，也觉得奇怪。
可楚念大抵有什么事唤她过去，所以温琼寒也没再细想过。
今日再回想。
何止是奇怪，分明处处透露着怪异。
书上记载，当日作战的狐族，能见到的，就有一百九十二只。
再加上残存的，远远超过了乘林山上该有的狐族数量。
而后来人族修士将领土开拓到连山，
若按记载说，分明应该抵抗的人数更多。
然而实际上，
却是寥寥无几。
温琼寒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下也没什么时间想。
因为她看到了一只雪白的狐狸，
——刚才还在她怀里的那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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