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涟漪
作为焦点的两个人，男生们私底下都挺爱凑到沈彦和许璟边上，时间久了，自然而然也就发现了暗藏其中的怪异。
本来体育课打球是为了解压，最多就是打个友谊赛而已，可现在的场上，氛围却紧张的和考试似的。
沈彦率先抢到了球，许璟速度也极快，第一个冲上去拦住了他的纵身一跃，打球难免有肢体接触，许璟伸手时有意躲开，却没想肘关节的地方撞到了沈彦的胸口，本来也没什么，男生这些部位并非碰不得。可球转瞬间却偏到了篮筐，而沈彦也在落地的时候意外摔倒了。
“我去，彦神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边上的男生瞬间围了上去，许璟也愣在了原地，他没想到会这样。
膝盖被地上的石头蹭破了皮，上面血淋淋的一片，沈彦扭伤了脚踝，却没发出什么声音，甚至连表情都没发生变化，淡淡的回了句没事就要站起来。
毛承宇正要扶一把，许璟却先一步上前接过沈彦的手臂，也不顾对方怎么想，拉着人就走向医务室。
“这……”看着那气势汹汹的背影，查飞昂忍不住道，“看璟哥这架势，我怎么觉得不像是要带彦神去看腿，而是要锯了他的腿。”
“瞎说什么，鬼故事讲上瘾啦”毛承宇瞥了眼查飞昂，说，“你这别是那场比赛留下的后遗症吧。”
“咦你去看了？”查飞昂半惊喜半怀疑道，“我怎么记得某人说死都不去呢？”
毛承宇摆了摆手，叹气道，“本来打算和朋友出去玩，结果他们都临时有事。所以你得了几等奖啊？”
“承蒙大家厚爱。”查飞昂笑的眼睛眯成了缝，“一等奖。”
没了这两人，这球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散场后大家就各自等着下课了。
许璟一边搀扶着沈彦，一边又觉得奇怪，按照这人前几次抢查飞昂球的情况来看，根本就不像会突然崴脚的，怎么现在他轻轻一碰就摔倒了。
这身肌肉都是摆设吗？
“我又不是碰瓷的，你这么用力掐着我做什么？”沈彦看了眼被许璟紧紧压着的手臂，语气有几分幽怨。
“你不是？”许璟觉得没人比沈彦更适合做这一行的了，他心里这么想着，手却放松了。
“撞我的人是你。”沈彦慢条斯理的反问了句，“你说呢？”
许璟心说自己就不应该扶他来。
没来得及后悔多久，他们就已经走到了医务室，走平路的时候沈彦就喜欢把半个身子靠他身上，如今上楼梯更是肆无忌惮，完全不知道不好意思这几个字怎么写。
两人的体型本来就有差异，沈彦又是存了心将重量压他身上。结果脚下没留意，他们险些从楼梯上滚下去，许璟一忍再忍，最终骂道，“骨头呢！”
沈彦脸不红心不跳，“断了。”
相视片刻，许璟微沉的眼眸突然暗了下去，他迅速收回那只扶着沈彦的手，忽地往后退了两步，本想好好看看没人支撑的沈彦会出现怎样的窘态，可下一秒，他却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风，以及骤近的身体。
事情太过突然！许璟大脑一片空白，沈彦的脸几乎要贴了上来，他呼吸停滞，连该有的反应都忘记了。
完了。
这下真完了。
退无可退的许璟大脑闪过好些崩溃的念头，可等到的却不是意料之中那件事，而是喷洒在脸上轻缓而灼热的气息，以及近在咫尺却没碰到他的人。
沈彦单手撑着墙，锋利的眉毛微微挑起，神情有些意外。
许璟重重的闭上了眼睛，他现在真的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解气么？”
许璟一愣，不明的抬起了眼眸。只见沈彦抿了抿唇，不知何时眉间压下几分忧郁，“如果这是我道歉的一种方式。”
周遭安静，他的声音像尾弦被拨弄般低沉，“你接受吗？”
耳边像是起了层雾，许璟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沈彦指的是摔倒这件事，所以正如一路走来他想的那样，这人果真是故意的。
从高处下来扭伤脚的风险极大，即便是有意也容易伤筋动骨。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让自己接受道歉
许璟被问住了，也许是在没有任何预料的情况下抛出的问题，本身就是难回答的。
“回话。”
“这算哪门子道歉。”虽然心中已经乱成一团，许璟却仍能强装镇定，问道，“你的腿还要不要？”
和之前的经历相比，这点擦伤根本不足一提，沈彦心中不当回事，身体却在移动的时候踉跄了两下，紧接又无辜的抬起眼睛看他。
“……”
不去碰瓷是真可惜了。
许璟还是没留着沈彦在这里自生自灭，敲了敲医务室的门后就把人扶了进去。
“你们一中的学生都这么身娇体弱的吗？这可是今天第七个了。”医生听到声音后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语气有些不悦。
“伤哪了？”
走近的女医生身材高挑，有双非常标准的丹凤眼，看过来时眉目含波，嘴角也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风流模样，却是魅而不妖。
许璟指了指沈彦的腿。
阮容蹲下了身子，观察片刻后忍不住啧了两声。
“怎么了？”
“没事，残不了。”
许璟：“……”
“就是伤口这里脏东西太多了，消毒起来比较麻烦。”阮容打开了棉签包，蘸取碘酒后，抬头道，“忍着点啊。”
沈彦嗯了一声。
“怎么弄成这样的，摔倒了？”阮容虽然看着张扬，但毕竟是医生，手上的动作留有分寸。
“打篮球。”
“我想也是，之前好几个来的都是在上体育课的时候。”阮容细心的在微小的伤口处贴上创口贴，又对站在一旁的许璟吩咐道，“刚上完药，等会再扶他回去，对了，你们下节课是什么？”
“语文。”
闻言，阮容那双丹凤眼眨了两下，“谁教的”
“梁姻。”
“……”阮容听到后慢条斯理地往帘后看了眼，回头时笑颜粲然，明眸皓齿，很是艳丽。
“噢，原来是梁老师啊。”
“行了，你先陪他在这坐会吧，我进去看看我的猫。”阮容语气耐人寻味，若不是白大褂的衣摆微微飘起，倒还真看不出她心之迫切。
虽然有些奇怪，但他们也都不是爱管闲事的，外面又恢复了刚来时的安静，两人一个交叉着手站在窗边面无表情，另一个散漫的坐在椅子上淡定如常。
三分钟过后，沈彦终于动了动，撑着身旁的桌子慢慢起身，尽管表现的有些艰难，可他仍是一言不发，要强中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可怜，只要沈彦想，他完全可以藏住戾气，将那点无辜发挥的淋漓尽致，就算对方知道这里头的心机却依旧没有办法。
如他所料，眼前的人放下手臂走了过来，和一开始那样扶起他。
回去的路上，沈彦没有再故意将重量压在许璟身上，两人之间慢慢空出了些距离。
许璟目视着前方，风穿过茂盛的绿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校园内的小猫小狗似乎也沾上了书生气，一个个乖巧温顺，时不时就能看见它们在树荫底下摇尾巴躲懒。
这些他平时注意的很少，现下也实在没办法，除了看风景，许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分散脑中聚于一处的注意力。
“许璟。”
声音有些轻，险些被那阵风声盖了过去，许璟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可边上的人却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
沈彦看着他，说，“腿疼，累。”
处理伤口的时候连吭都不吭一声，怎么现在走几步就喊疼喊累，这人难道是觉得他很好商量？
可沈彦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许璟忍了忍，问道，“你想怎么样”
“背我。”
“我背你”
许璟有些错愕，重复的时候连声调都高了好几个度，他故作漫不经心的扫了眼沈彦身上的肌肉，心道，真是荒唐!
而沈彦却将这个动作看了个仔细，他慢慢靠近，低头轻笑道，“是不行吗，哪里不行”
没有男生会愿意被这种□□裸的眼神看着再说不行，许璟虽然不想承认，但心中还是有些不爽。
于是脑子一热，走到沈彦面前，半蹲后一把将人拽上了自己的背。
还没反应过来的沈彦惊讶的连呼吸都乱了几分，一个你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许璟打断了。
“闭嘴，不然把你摔下去。”
“……”
在沈彦的印象中，连钟亿秋都未曾这样待他，原也只是玩笑之语，却没想眼前这位看起来身娇肉贵的小少爷，还真的做了。那种微妙的复杂情绪随着肌肤相碰而变得愈发强烈，记忆中的主角，似乎在和当下的人慢慢重叠。
可很快，那些身影都成了碎片散落一地。
似是雨后从屋檐落下的那几滴露珠，沈彦这把清冷的好嗓子压的有些低，更多了些微妙的情愫。
“那晚，是我的错。”
“抱歉。”
“别生气了，嗯？”
语气轻缓的就像清风拂过湖面泛起的层层涟漪，字里行间却又让人觉得感到难得的真情实意。
许璟的心忽地颤动了两下，他没有回答，片刻后，只是将身上的人抬了抬，踩着枯叶，漫步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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